吃喝嫖赌飘

一半是刀子成精,一半是混邪乐子人

殊途(六)-正文完

1987年,袁殊生命里的最后11个月。

刚开始的几个月里,他尚且能够与旁人沟通,尽管他会拉着曼曼叫大姐,对着武儿喊明台,但也不过是拉着他们絮叨些陈年旧事罢了,到了夏天,他已经把自己和旁人隔开在两个世界里了。

他活在自己的记忆里,他们便也像是陪他度过了一生那般。

他幼年时所受折磨,明台亲见他10岁入明家时的伤痕累累,却毕竟因为彼时年幼而无法理解,曼曼曾听父亲述说伯父早年不易,只是在她印象中的伯父从一开始就是高大的不屈的形象,无从想象她的伯父童年的痛楚。

他在睡梦中哭喊“妈妈,别打我!”他们终究无法救他出这噩梦。

昔日将他领出噩梦的人已不再了。

新换的护工给袁殊擦身,看到他身上的伤痕惊讶地叫出声来。

这有什么可惊讶的呢?他用半生报国,然后用他的余生被他的国家辜负,他这一身的伤只有小半来自于他的敌人,倒有多半是来自于他用一辈子守护的国人的。

只是曾经会有人记得他身上每一处旧伤的来由,亲手缝合他的每一处新伤,而后来,他自己都懒得再去在意身上又新添了多少伤。

那年周晋受伤,差点下不了手术台,曼曼回家收拾换洗衣物去给他陪床,出门之前,她折进袁殊的房间,对着早已不会回应他们的袁殊问出了她几十年一直不敢问的问题。

她问:伯父选择了这样的工作,是否后悔过。

那天袁殊一直自顾自地唱苏武牧羊,突然冷不丁地停下,不知是对着记忆里的什么人说:

报国是信仰,不是工作。

袁殊一生有太多后悔,太多的来不及,追不回,可是这一件,他绝不会后悔。

11月26,再平凡不过的一天,几个月来袁殊第一次彻底清醒,宁儿和武儿去上学,他笑着和他们道别;他说明台,能落叶归根是好事,留下来就不要再回北方去了吧;他说曼曼这些年来一直是明家的骄傲,完成了他们无法履行的承诺;他说周晋辛苦了,这条路从来不好走,别忘记身边陪你的人。

他们知道这大概就是他的遗言了。

他没有交代什么后事,只说,明台,我所求你可明白?

怎么会不明白,45年前袁殊就交代过自己的后事,如今当也没有什么不同的。

明台没回话,只是点点头。袁殊说,那你们陪我等等吧。

朦朦胧胧地,他看到有人走来。

是你吗?

是我。

你来接我吗?

对。

我们去哪里?

回家。

“大哥……”

袁殊在这世上留下了最后一句话。

阿诚回家了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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